*引言
不少崇尚科學之人,不知何故,皆醉心佛學。明明科學講究邏輯,佛學卻盡是有違邏輯之理,如:「般若非般若,是之謂般若。」不是智慧的智慧才是智慧……摸不著頭腦兮。難道科學人接受:不是氧氣的氧氣才是氧氣、不是火的火才是火、不是質數的質數才是質數?
直至初探佛學,才漸漸發覺:科學人研究佛學,是最自然不過的事。
*佛學與佛教
佛教「滿天神佛」觀,乃源於後世將佛陀神化,好像拜關公、拜孔子,甚至拜虛構的齊天大聖孫悟空等。
佛學不同佛教,並非宗教信仰。佛陀的意思是「覺者」,指一位覺悟的「人」,而不是「神」。佛學是一門實踐智慧學,是處世之道,是人生哲理。
*科學利與弊
欲窺探佛學吸引科學人之由,先反思科學之長短。
觀察、假設、檢驗,將前人歸功於神蹟的不解之謎陸續破解。數學、物理學、生物學、化學、宇宙學等科學分支,透過精確計算、龐大歸納,不僅對萬物有進一步了解,甚至能精確預測。諺語「天有不測之風雲」,在天文學家面前,已不合時宜,唯剩下「人有霎時一身痕」歷久不衰。
人類雖獲科學一臂之力,漸將自然界玩弄於股掌之中,然而卻越來越不懂得回答最切身的問題:人所做的一切,究竟是為了什麼?學生返學放學、打工仔返工放工、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、你鬧人人鬧你、買樓賣樓、賺錢蝕錢,追逐短暫慾望,求樂避苦,以有涯隨無涯,殆矣。期望充實,卻盡是空虛,活像花叢裡的蜜蜂、魚缸裡的金魚、機器裡的齒輪,營營役役而不知其所歸。
科學是征服外在世界的神兵利器,於人的內在世界卻無用武之地。
*科學眼中的「人」
一般人將「科學」視之為「理性」的同義詞,「這樣做並不太科學。」表示「這樣做並不理性。」甚至將「科學」和「正確」劃上等號,「這樣做才科學」表示「這樣做才正確。」不難想像有人會反對上述「科學也有無用之時」的見解。尤其近代統計學發展迅速,被經濟學、心理學、神經學等分支加以運用,早已深入研究人的思維和行為。顯而易見地,科學老早由探索外在世界,逐漸擴展至人本身,若說科學對「人」的內在世界無用武之地,似乎是抹黑科學。
然而,「人」是誰人?傳媒流行引用快樂指數,透過統計學,計算不同國家的人有多快樂。那麼,統計結果能顯示「你」有多快樂嗎?你有多快樂,是透過閱讀統計結果而定嗎?若是如此,欲求快樂,不必懊惱,移民到快樂指數最高的不丹「提升快樂」即可。試想想:統計對「你」自身來說,究竟有何意義?
統計學無視人的獨特性,純粹抽取特定性質,將其數量化。雖是研究「人」,但只是外在世界的「人」,而不是你;更不是任何一個人,而是一堆人。心理學情況相若,無論做幾多次實驗,實驗結果有幾一致,只要參與實驗的不是自己,其實沒任何說服力。誰能斷言自己不會是統計中的outlier?不會是統計中的誤差?更何況,生命價值怎麼可能被數量化?
以科學方法探究人生,施盡渾身解數,花盡奶力,也難逃流於「知彼而不知己」的層次。在講究科學的香港,營營役役而不知其所歸,彷如都市病,正好倒映出這個現象。
*佛學初探
佛學以別的角度探索人生,不少科學人不約而同地認為:佛學恰好填補了科學「知彼而不知己」的盲點。
先旨聲明:筆者對佛學認識極淺,對深層之義或許仍一知半解,甚至一竅不通。更有可能的是,鑑於筆者表達能力有限,或惹誤導,望以「最大寬容原則」理解本文,若文句有歧義,請假設最合理的意思,盡量使其講得通,別假設最不合理的意思,立即抽秤。本文乃「入門式」分享,若有錯漏,歡迎指出。
*語言的限制
佛學重意會,不重言傳。語言只是工具,如過份執著,反倒不能理解真義。「木筏非岸」的故事描述得頗為傳神:欲由此岸,渡至彼岸,得靠木筏。但縱使已渡至彼岸邊,離彼岸只差一步,若執著於木筏而不願捨棄的話,便永遠不能踏上彼岸。語言就是木筏,若過份執著辭句表意,便無法領會箇中奧秘。
「又是這一款佛偈?言之無物,言不成理,便貶低語言,以便說一堆狗屁不通的說話,當我三歲細路哥?」總有人這樣認為(例如從前的我)。
其實語言的限制是顯而易見:人的意念無窮,字的組合有限,豈能言盡?
比方說,升職加薪會「開心」、家人為你慶祝生日會「開心」、中六合彩會「開心」、被尊敬的人賞識會「開心」、收禮物會「開心」、意中人接受你追求會開心、做義工幫人會「開心」、聽笑話會「開心」、兒孫滿堂享天倫之樂會「開心」……然而,雖然同樣以「開心」來描述,但難道這些「開心」都是一樣嗎?
*語言的誤導
試想像你的意中人答應同你拍拖,你霎時「開心」不己。誰知他/她忽然性情大變,拒絕你不特止,更侮罵你一番,頭也不回地拖著一名粗金鏈掛頸的肥佬遠去。你驚徨失措,「開心」盡失,站在原地,欲垂頭飲泣,你靈機一觸,嘴角微微向上戚,「嘿」一聲冷笑,機智地從褲袋中掏出一本袖珍笑話書,揭幾頁大笑一番,取回「開心」。成功!
荒謬至極嗎?然而相若之事卻時刻發生:路人甲失戀,瘋狂購物,欲以滿其物慾之樂,代替愛情之樂;路人乙失業,瘋狂賭博,欲以擊敗莊家之樂,代替工作之樂;路人丙失敗,瘋狂玩樂,欲以遊戲之樂,代替成功之樂……類似例子多不勝數,俯拾即是,留意身邊人,總會「有版你睇」。
以為「我口講我心」,卻潛意識中「我心聽我口」,若不洞察此語言之限制,便難以跳出表象框框,了解箇中本義,誤進死胡同。
*佛學之「苦」
言歸正傳,佛學如何看待生命?一字記之曰:「苦」。閱至此,毋須皺眉扁嘴,此「苦」非日常生活常有提及之「苦」。
「被上司解僱了,真命『苦』!」、「這對夫妻意外身亡,他們子女往後的日子可算『苦』了!」、「傻校長行山食橙皮解渴,使我明白:吃得『苦』中『苦』,方為人上人。」以上的「苦」都不是佛學的「苦」。
一般人聞此「苦」字,便以為佛學乃「怨天怨地怨命苦」之學說,誤解是也。
佛學之「苦」,其實指「無常」,人生「苦」在變乃莫測,不可思議,箇中規律不得而知。苦即無常,非褒義,亦非貶義,乃中性說法。
*樂觀、悲觀、實觀
科學人接納佛學的其中一個原因,是佛學的實觀視野。欲知何為實觀,以樂觀和悲觀來襯托,似乎較易:世事無常,樂觀的人認為世界並不死板,充滿新鮮感;悲觀的人卻認為世界無法掌握,無盡虛無感。
一般人彷彿早已將處世觀二分,非樂即悲,非黑即白。反對的人大多純粹崇尚中庸之道,樂而不忘憂,憂而不忘樂,不走極端。如此論調其實仍是將處世觀二分,只是各打五十大板而已。
世事無常,實觀的人會認為世界就是沒有規律,就是無常啊!重點不在於這似乎是一句廢話,而是不加入主觀的情感元素。就像科學人觀察事物:「光速是每秒三萬公里,就是每秒三萬公里」而不是「光速是每秒三萬公里,真的很快,很刺激!」或者「光速是每秒三萬公里,已不能更快了……」正如牛頓見蘋果由樹上跌下來,聯想起地心吸力,而不是:「只要有能力,一定能夠像蘋果般,從樹木的魔掌中逃脫!」或者「蘋果鮮紅美麗,那又如何?也總有熟透擲地、變黃變爛、被吞進肚子的一天。夕陽無限好,只是近黃昏……」
待續...(寫寫吓冇寫...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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